1
「喂,顾寅。」楚坤不笑了,他皱起眉,手也从卫衣衣兜里掏出来:「你要干什么?」
「我去死啊。」我爬上明亮的窗台,回首冲他一笑:「这样,我就不会再碍任何人的眼了。」
「等……」
楚坤陡然白了脸,他冲过来想拉住我。
然而为时已晚。
我解脱地闭眼后仰,雪白的病服被风吹得轻盈鼓起,像是白蝴蝶张开翅膀——
「嘭!」
然后永远停在绽放的血红花朵上。
楚坤伸到极限的手还是落空。
他大半个身都探出窗户,垂直向下的瞳孔紧缩成一个黑点。
那毫无血色的唇剧烈哆嗦,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人声……
『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或或或或傻了吧!』
哪儿见过向来目中无人的楚坤露出过这幅傻样,真正的我在幻境边缘笑得猖狂极了。
然而下一秒,窗边的楚坤忽然瘫坐在地,发直的双眸一点点充血。
「她……死了。」
楚坤浑身战栗得厉害,他两手攥住黑发,声音破碎:「顾寅……阿寅……阿寅……」
我顿时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说讨厌她,她明明都那么难过了,我为什么还要刺激她……都是我的错……」
楚坤疯了似的低喃,一向骄傲又冷静的他此刻却连站起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近乎魔怔。
旁观这一幕,我摸摸鼻子,莫名愧疚起来。
算了,还是解除幻境吧。
于是我闭眼凝神,默念「解除」。
再睁开眼,我还扎着针坐在病床上,而楚坤也还站在原位。
他两手插在黑色的卫衣兜里,唯有神情恍惚了片刻。
「嗨?」我讪讪挥手。
楚坤猛然回神,他转头看向身后,皱眉道:「你在和谁打招呼?」
「当然是和你啊。」我端出虚假的甜笑,自己叫得都心虚:「阿……琨?」
楚坤的眉头登时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有病?」
我差点咬碎一口后槽牙。
行,看在你刚才表现得那般惨烈的份上,这次我忍了。
「咳,楚坤。」我重新清嗓,试探道:「咱俩好歹也算是发小,你有没有考虑过……叫我『阿寅』?」
这下楚坤松开眉头,他走上前几步,伸手摸向我的额头,又对比他额头的温度,疑惑道:
「没发烧啊。」
我:「……」
「滚滚滚,和你说话简直浪费生命!」
我一脚踹向楚坤。
他侧身轻松躲开,还摆出一副「这卫衣被你隔空污染了必须烧掉」的嫌恶表情。
气得我恨不能将楚坤再次拉入幻境。
这次我一定要死得悲情震撼,死得轰轰烈烈,让他当着我的面涕泗横流、哭爹喊娘才好。
但不等我出手,楚坤就走了。
他走得脚步快而急,就差在背影里写上「敷衍了事」四字。
我的气和疑一时凝在半空,然后随着垂眸的动作又一齐自嘲地散去。
也是,那样讨厌我的人,真的会在我死后那么伤心吗?
想来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和家教礼貌罢了。
三个月前,我从楼梯上摔下。
我付出骨裂的代价,却意外获得了一个超能力——
我能让一人或多人同时产生我已经死了的幻觉。
就像我儿时常自欺欺人的那样。
每当被爸妈骂了,我就会想象自己突然死掉,爸妈得知后会如何伤心、如何痛苦、如何后悔现在这样凶我。
以此获得一种情绪上的自怜,精神上的安慰。
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这种充沛过头的想象力是全天下独一份。
直到我看了《汤姆·索亚历险记》,才发现全世界的小孩都擅长这种「精神胜利法」。
但与儿时的幻象不同,我可以确定我现在拥有的这种超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不论我编造的死法有多戏剧化,产生幻觉的人都会坚信我就是这么死了,毫无半点挽回机会地死了。
而当我解除幻觉,脱离幻境的人虽然不会留下具体的记忆。
却会在潜意识中刻下「我曾死过」的暗示,下意识去弥补他们在幻境中对我死亡产生的感情。
若是遗憾,就会更珍惜。
若是愧疚,就会更忏悔。
相反,若那人对我的死亡是无感,脱离幻境的他自然也会更不在意。
「嗡嗡、嗡嗡。」
枕下的手机还在不停弹消息。
我掏出一看,来信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却是熟悉的——
「小三去死!」
「不要脸的第三者!」
「顾寅,抢走别人辛苦栽培的成熟果实你很得意吧?」
「邵柏港他根本不爱你,只要谭盈雪开口,他马上就会回头!」
咒骂的最后,还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高中时的邵柏港和谭盈雪。
明亮的教室里,谭盈雪正扭头与同学谈笑,而她身侧的邵柏港指尖修长,正绕着她柔顺的发梢。
虔诚又温柔。
我平静地放下手机,望向紧闭的病房门。
所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邵柏港会如何「亲眼目睹」我的死亡了。
声明:由于版权原因,全文请移步知乎观看
知乎APP搜索:梦幻假如 即可看全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