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总而言之,我的房子是开始着手改造了,我也先去街对面吃了个火锅,我辣得直流眼泪还是一个劲往嘴里塞,没别的原因,太好吃了!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买一百包——不,五百包这个火锅的底料,末世到的时候我直接待在家里吃火锅,多爽啊!
是夜,我窝在酒店的床上,翻着某宝买东西,大米我在不同的店铺尽可能分散地买,一个店铺订五百斤,订了四家店铺才收手,面粉也林林总总订了八百斤左右,玉米面、荞麦面和各种豆子加起来五百斤,还有带壳小麦,能保存很久,我买了一千斤,能真空包装的让商家尽量真空了。
我买得很多,第一是房子够大,第二是我是一个比较没安全感的人,万一这些物资以后有返潮、腐坏、虫蛀一类损耗,还得另算。我不能只买够四年的食用量,还要将意外损耗一类的计算进去。
各种鱼虾蛋肉考虑保存时间太短,只买了一百斤,蔬菜保质期更短,买了五十斤,这些统统让店家两周后发货。
考虑到持续发展,我又把各种种子都买了点,又买了肥料和土,这样想吃蔬菜的话现吃现种,就不用考虑保存问题了。
接下来是保质期更久的罐头零食类,罐头一箱 12 罐,一罐 500g,我买了五十箱,零食保质期短的少买点,保质期长的多买,也买了几百箱。
调料类的葱姜蒜先买个五斤,这些都是保质期短而且能自己种的,花椒来二十斤,保质期久的盐、糖、酱油一类的各来五十斤再说,火锅底料五百袋,浓汤宝二百袋……零碎的太多,我选了半个小时才全部买完。
考虑生活用品,春夏秋冬睡衣各 30 套,毛毯十张,厚羽绒被五张,薄棉被 5 张,卫生巾卫生纸五百箱,塑料袋十箱,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我几乎选了个遍。
我给所有店家都备注了一种箱子的尺寸,还让他们不要将物品信息打印到快递单上。因为这样看着整齐一些,也好向邻居解释,而面对商家电话轰炸问我数量那么庞大是不是买错了,我统一回答商店进货搪塞过去。
某宝上的东西算是买完了,我又逛起另一个电器城,能源的话太阳能发电肯定最好,可不排除有损坏,我家刚好顶楼,天台属于顶楼是所有小区默认的事实,我算了算,大概 6 块太阳能电板能铺满整个天台,也够支撑家里的用电需求,为了保险,我直接多买 6 块备用,然后打电话叫工人明天上门给我装。
我又看到了人脚踩发电机,想了想,以防万一买了一个,不过但愿永远用不上。
收集水的水桶我想把它放在天台侧面,再在上面安一个伸缩的雨水收集器,这样晴天的时候收起来不占太阳能电板的位置,雨天的时候打开也可以收集到雨水。
为了防止遗漏,我把物品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松了口气,一看支出,竟然花了 52 万!
我疯狂安慰自己没事,反正末世的钱一点用都没有,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我的心在滴血,我大学的时候打工一个暑假才挣六千七啊,一下子败家败出去五十多万,我打工八十个暑假才能赚回来的钱啊!
心疼归心疼,可是看着待发货里躺着的 2000 多件物品,我心里还是满足的。
这一次,我相信我准备得充足,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到末世结束以后,我还拥有崭新的人生。
5.
末世倒计时 20 天
一周过去,我能添置的基本陆陆续续买完了,保安和物业看见我几十箱几十箱地往家里搬都纷纷问我买的什么东西买这么多,我统一回答是朋友家开了个猫砂厂,我低价买点猫砂然后转卖赚钱。
这时候我再次感叹自己的细心,提前统一了箱子的尺寸并且让商家隐藏了商品信息,才能让我在胡扯的时候不会被当场揭穿。
毕竟我也不是单纯的小孩,在末世人人自危,每个人心里的恶都被无限放大,我武力值几乎为零,只能用谨慎来保护自己。
存放物资的时候我有点担心楼板会塌掉,于是把重的东西尽可能分散放,再加上这个小区楼房质量绝对好,询问物业后也得到肯定回答我就放心堆了。
住了一周的酒店,再回家后,已经是装修完成了,我含泪付给工人 40 多万的工钱加材料钱——谁能想到一个大钢门 20 万啊!
整理家具的时候,我把买的所有家具都放在客厅——一张床,一个小沙发,还有小桌子和地毯,总共就占了一小块二十多平米的角落,剩下的地方全都用来堆物资。
我把东西按照本身种类分类堆放,货架上面列一个表,写出物品的质量和保质期等信息。
要统计的东西数量太过庞大,我整整做了两天才弄完。
肉类保质期短,我又想到养殖动物的问题。隔音这块我倒是不担心,因为现在我家的隔音效果已经达到了开门震耳欲聋关门鸦雀无声的地步,简直恐怖如斯,仅仅是养动物的一点小小声音我觉得绰绰有余,关键是要养什么。
牛羊一类的大型动物我肯定不能养,我只能养禽类,鸡早上打鸣还是太吵了,鹅叫声也大,想来想去我决定养相对安静的芦丁鸡。
说干就干,我立刻腾出了一个房间,芦丁鸡我直接在养殖场买三只公的十五只母的,又上网淘了一千斤饲料,等第二天送货上门,我把它们放进房间里围上栏杆,我的避难所才算是彻底完成。
这套房子不够好看,中欧风格的壁纸和铁质货架搭配起来甚至显得不伦不类,但是厚厚的钢化玻璃,大钢门还有门内数量庞大的物资能给我充足的安全感。
6.
末世倒计时 10 天
这几天又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买了四百桶桶装水,还买了六个大屏幕 ipad,里面下载的全都是电子书和电影电视剧。我把之前感兴趣但没时间看的书都买了一份,填满了一个大书架,switch 的游戏也买了一堆,倒是不怕无聊了。
应该足够支撑我四年的娱乐活动了吧。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难过。
四年啊,我就算能活过这四年,那时我也 26 岁了。
如果没有这场病毒,我大概已经踏上属于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吧。
7.
末世倒计时 7 天
临近病毒爆发,我心里都特别慌,我开始不断检查我房子的牢固程度,即便我窗户外的防护网已经牢固到我用力摇晃,站在窗台上拿脚使劲踩都纹丝不动的地步,可我还是忍不住地感觉到焦虑。
我没有任何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也没有杀丧尸找物资的能力,我只能靠着我这些东西活过这四年,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只能等死。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时间差,所以我必须充分利用这个时间差。
于是我又找了工人,让他们给我的防护网通上电,虽然我们小区不允许,但是我多给工人塞了好几千,并且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有责任,他们才勉强同意。
把我能做的都做完,我又想到了我的导师。
她算是我唯一一个朋友,知道我身世坎坷,在大学的时候经常帮我,还会给我开小灶,我兼职的工作也是她帮我介绍的。
所以我想了想,给她买了好多物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其实她自己已经囤了一些东西了,但是看着我直接把几百箱东西寄到她家的时候她还是震惊又抓狂地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抽风了,我很严肃地警告她不要把这些东西往外寄,留着自己用。
想了想,又告诉她接下来几天都最好请假在家。
她听出了我的认真,也收起了之前暴躁的语气,过了一会,轻轻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周之后,会有丧尸爆发。你最好别出门。」
我还是选择了说令人难以相信的真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她没有质疑我的话的真假,也没有问我怎么知道的。
「好。」
她说「好」。
她信我。
莫名其妙地,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听我这边没了声音,她连忙说:「哎呀哎呀你咋了,我都信了你还不高兴啊,你真的是……」
我只是说:「谢谢你。」
然后听到她愣了一下,轻笑:「不用谢!」
挂断了和导师的电话,我看着 70 多万的余额,决定把它们全花掉。
实在没有东西可买,我就租了一辆小轿车,去最近的银行把我卡里的钱换成了一小盒黄金。
我一直坚信黄金是这个世界上最保值的东西,在末世里它一定比现金有用。
8.
我的包里背着我装着价值七十万黄金的小盒,开着车往家去,想了想,决定回家后就再也不出去了,安稳地待在家里等待病毒爆发。
心里安定了不少,我颇有些高兴地哼起了歌,却在前面的十字路口看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露出来的手白到发青。
我心里咯噔一声,就像从天堂坠入地狱。
一个男人上去推搡了她一下,叫她别挡道,她却张嘴咬在那男人的手臂上。
「我操,你有病啊?」男的骂道,然后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没想到很快她就爬了起来,发疯一样撕咬,那男人还想再骂,却被女人尖尖的指甲撕开了手臂,于是到嘴的咒骂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场面血腥极了。
整条街道一片混乱,尖叫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有很多人远远围观,也有人报警。
我的心在狂跳,压根没有看热闹的兴致,疯狂地踩着油门。
为什么?为什么!
丧尸爆发比我记忆里的早了一周!怎么会这样呢?哪里出了问题?
越往家的方向开我越慌乱,这里虽然好像还是无任何异样,四周街道的人说说笑笑,可我知道,不出十分钟,这里就会全部沦陷!
车子接着往前,我看见有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直直朝我的车扑过来,我的手用力攥住方向盘,指尖发白。
嘭地一声,那人被我撞飞出二十多米远。车还在飞驰着,通过后视镜,我看见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竟是朝车子追过来,脊柱和腿都弯成了一个人类压根就不可能弯成的弧度。
那个人——不,已经不能算人了,那个东西比我想的还要顽强。
两分钟后,我的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可是大门没开,轿车开不进小区。
我深吸一口气,把车子停在大门口,三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只丧尸朝我的车扑来。我告诫自己要冷静再冷静,从车的侧壁扣出一个安全锤,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打开车门,那只恶心的东西立刻嗬嗬地叫着扑上来,面目狰狞。
我拿着安全锤的手在颤抖,可是还是用力抡起锤子狠狠砸在它的头上,它挣扎着爬起来,我当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又使劲砸了它脑袋几下,把它头砸得变形,粘稠的脑浆都流出来了,它才抽搐两下彻底没了声息。
我从车上下来,腿都是软的,却强自镇定地从侧门摸进去,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血迹,却不见人的尸体。
因为小区里入住率低,丧尸倒是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多,我视野里只有五六只,镇定了一些,我一路找掩体,走到我们单元楼旁边,也没有被丧尸发现,尽可能平复心情,还差一个楼门,我马上就能到家了!
瞅准时机,我想要绕到楼门口,于是弯着腰贴墙快速过去,却不承想在转角那里迎面撞上了一个面色发青的丧尸!
它愣了一下,然后朝我扑过来,我来不及思考,一锤子朝它脸砸过去,它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仍然嗬嗬叫着扑向我。
我又是一锤子砸到它头上,然后拼命向着楼门跑去。这动静已经惊动了几百米内的丧尸,它们都朝我扑来。
飞奔到楼下,我摸到门把手,用力一拽,拽不动,我很着急,更大力气又试了一次,发现门纹丝不动,被锁上了。
霎时间,我如坠冰窟,心里凉透了,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看见太阳好像变成了血红的,整个世界都被末世的红光笼罩了,我一个人,绝望地站在废墟里。
那一刻,好像一切都离我远去了。
七八只丧尸从四面八方朝我扑过来,我心里想的是,还是会死吗?
有点好笑地掂了掂手中的锤子,然后照着离得最近的丧尸使劲地砸下去!
很快它又爬起来,我砸向另一只丧尸,又一只,然后当两只丧尸同时扑向我的时候,我拼尽全身力气砸在其中一只头上,我死定了。
重活一次,孤注一掷地花光了所有积蓄,负隅顽抗这么久,最后还是逃不过被丧尸分食的命运啊。
就是因为我在今天出了一趟门。
我的心里却出乎意料地很平静,又有一点委屈。
9.
在那只丧尸马上咬到我的肩膀,我已经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就听见噗嗤一声,刀插进血肉里的声音。
我看到那只丧尸的脑袋被人几乎扎穿,粘稠的液体飞溅,猛地回头,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劲装的女生,手里握着一柄长长的轻质钢刀,二楼的楼梯间窗户被人打开,另一个女生正从上面往下伸梯子。
刺死一只丧尸后,黑衣女子立刻拔出刀,砍向旁边另一个扑向我的丧尸,然后冲我大喊:「从梯子上去!快!」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荒芜死寂的内心掉入了一粒火星,然后立刻以燎原之势点燃我所有的希望和斗志,我的四肢一瞬间充满了无限的力量,我不再是一个人战斗,就像是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
我要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立刻转身扒住梯子,然后紧攥着安全锤回头狠狠砸向一只拽住我小腿试图咬我的丧尸,一瞬间脑浆迸裂。
翻身上二楼的时候我知道,我,得救了。
10.
我们三人在楼道里向上爬,明明已经十分疲惫了,却还是绷紧十二分精神警惕。
我怕什么时候从旁边突然窜出来的丧尸,于是攥住安全锤的手用力到发抖。
不知爬了多久,我们爬到了二十八楼,黑衣女生拿着钥匙打开我们家对面 2802 的门。
进入室内,我高度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腿也虚软无力,整个人瘫在地上,黑衣女孩用力把我拽起来。
「先去洗个澡吧,出来再说。」
我无力地点点头,转身进入浴室,让温热的水流和氤氲的水汽渐渐扫清我的疲惫。
待到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女生已经围着小矮桌,坐在毛毯上抱着抱枕等我了。
于是我也走过去,和她们一起坐在矮桌旁,听见那位救我的黑衣少女开口:「我叫迟惊野,今年 23 岁,这是我的家。」又指了指另一个女生,「她是我刚刚去救你的时候在楼道里碰见的。」
那女生也顺着迟惊野的话:「我叫沈遥知,25 岁,住在 2601。」
我说:「我是姜盈朝,22 岁,住在 2801。」
迟惊野眼神惊诧:「住在对面的就是你啊!」接着,她想了想,「你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暴乱什么时候过去,不过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照应嘛。」她顿了顿指着墙上挂的各式各样的刀剑,「我有很多武器!」
我却一眼瞥到墙上一件银色的武器,隐隐反着光。
迟惊野顺着我目光看去,解释道:「这是我从军的父亲留给我的,真枪。不到不得已,我不会用它的。」
「所以,要和我们一起吗?」
她眼神清澈透亮,语气沉稳温和,能让我感受到诚意,也不会太冒犯。
不得不说,她是个很聪明的人。
我盯着她乌黑的眸子,半晌,缓慢点了点头。
11.
她冲我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附近传来凄惨的尖叫。
我们赶忙趴到窗边,果然看见热闹无比的商场成了人间炼狱,一个女人被丧尸活活撕咬成两半,撕心裂肺的叫声戛然而止,这么一对比,仅有几只丧尸游荡的我们小区倒显得安全极了。
我连忙回头,发现那两人果然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拉上窗帘,从兜里掏出手机,果然关于丧尸的头条再也压不住,各种丧尸咬人的视频在各大平台上流传,甚至还有现场直播的,评论区都是敬佩主播的大胆,也有担忧主播安危的,我只看了一眼立刻不忍地划过去,这种人的结局十有八九是葬身于丧尸腹中。
互联网上都是求助的信息,有的人说自己在家里不敢出去,没有吃的快饿死了,也有的人说自己刚刚目睹同伴感染,藏在夹缝里等待救援。
今天才是长达四年的丧尸暴乱的第一天啊。
一旁一直沉默的沈遥知忽然开口:「我在二十六楼还有东西要拿上来,等拿上来以后就把楼梯间堵死吧。」
:「我们一起去吧!」迟惊野道。
沈遥知沉吟片刻:「好。」
于是我们蹑手蹑脚地从楼梯间往下走,好在这期间没遇到危险。
12.
搬了好几趟,才把沈遥知家有用的东西全都搬上来,客厅几乎被堆满了,我们也累得气喘吁吁。
迟惊野忍不住说:「真想不到,你们家竟然还养鱼!」
面前是巨大的鱼缸和十几尾活蹦乱跳的草鱼,当时为了搬运方便把水倒掉了大半,如今这些鱼都搁浅在缸底,呼吸困难。
沈遥知赶紧拿了个盆子去厨房接水,然后灌进缸里,边灌边说:「个人的一些小爱好罢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迟惊野叉着腰擦了擦汗:「那我们可以靠养鱼暂时不愁吃的啦!」她清点了一下东西,然后说,「我家里还囤了一些吃的,咱们三个大概能撑两周,这两周不要下楼了,等待政府救援吧。」
沈遥知家有不少沉重的家具,此时我把它们都堆在了消防通道楼梯口,正在用安全锁上锁时,骤然听到这话,沉默半晌,最终道:「我有物资。」
两人皆是一愣,望向在楼道里的我,我停下手中工作,掏出 2801 的钥匙走到门口,边开门边说:「我有很多食物,」顿了顿,「这次病毒会持续很久……政府会营救我们,但是我们也要能撑到那个时候。」
打开了门,入目是数量庞大到骇人的食物、生活用品。我带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参观了每一个房间,给她们看了我挂在墙上用来记录物资数量的小本,又带她们看了看我的小芦丁鸡和天台上的太阳能装置。
最后,我很认真地说:「我把这些物资分享给你们,现在这是我们的物资。 」
说实话,我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从未想过会遇到她们,被丧尸堵在楼下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还能逃出生天。
但现在,我知道,在这场长达四年的丧尸病毒狂潮中,我不再会是孤身一人。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末世里,握紧对方的手。
13.
「各位居民,请在家中不要随意外出,政府会发放补给,各位居民……」
早上,我被广播的声音吵醒,伸个懒腰,拉开窗帘,发现大喇叭在播放通知,而喇叭下面已经聚集了一群闻声而来的丧尸。
打开手机,发现小区业主群里有很多人在求助,六号楼的女人哭着发语音说自己的孩子饿,想吃饭,家里没吃的了,也有人高价想要买食物的,可是他们发出去的请求没有一个人应声。
多少人都自顾不暇,这个时候,钱再多也只是个数字。
我一条一条往上翻,发现今早六点,有很多人在群里接龙,我快速划到最顶上,发现是社区在统计幸存者人数发放补给,而很快就有很多家里缺少物资的人报名。
连忙拉开卧室门,一抬眼,就发现不远处饭厅里迟惊野和沈遥知已经坐在餐桌前等我了,而她们面前摆着三碗香喷喷的荷包蛋面,骨汤都被熬成白色的,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你来啦?」迟惊野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是遥遥做的早饭,超级香!我们刚准备去叫你呢。」
「快来尝尝吧。」沈遥知也轻笑,说话间帮我摆好了筷子。
我傻乎乎地坐下,向来都是独居吃泡面和清汤挂面的我头一次知道面条还能做得这么色香味俱全,差点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好半晌才赶忙想起来把手机拿给她们看。
「社区在统计幸存者人数!」我和她们说。
「别出声。」沈遥知最先说。
「对,这些物资我们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隐藏我们所在的位置。」迟惊野也道。
最后大家商量后一致决定不回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末世人心叵测,我们的物资够多,没有必要因为这点东西暴露 28 楼有人的事实。
得出结果后,就好办多了,我把手机卡直接拔出来扔进垃圾桶,防止社区的人给我打电话时发现是通的,又打开微信问了问导师的情况。
好在她自己也做了充足的准备,房子也加固过,待在家里很安全,我也放心了。
结束对话后,我看着通讯录,随意翻了翻,都是仅仅知道名字,或是名字都显得陌生的人,有些茫然。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人了啊,想问一问身边的人情况如何,却发现连一个能问的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消极,我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思维甩出去。
我的朋友少,而如今,我知道我在乎的人都好好地活着。
这是个好事。
14.
在第一天来到这个房子时,我从我家里拿出了阻门器怼在消防通道的防火门上,还堆了很多沉重的物品堵住,我和小迟一起从我的 2801 小仓库里搬出遮光帘和单透膜给 2802 换上,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里的隔音非常好,窗户同样是防弹玻璃,门也是防盗门,虽然没有我家的门厚,可是倒也不是一点阻碍作用没有。
电梯不知为何已经坏掉了,不过更好,现在整个 28 层就变成了我们坚固的小堡垒,几乎可以说只要没人用热武器去轰,我们就不会有危险。
不得不说的一点,遥知做饭真的很好吃,我吃饭的时候幸福得就像是在末世没有到来时一样。
不对,末世没有到来的时候我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好吧!
15
这是 2030 年 8 月 6 日,末世的第三天,也是我重生的第二十四天。
早上八点,不见往日大爷在楼底下棋,大妈三三两两闲聊。之前来来往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和嬉笑打闹的孩童都没了踪迹。
我所在的城市死寂无声,只能看见下面三三两两的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们衣衫褴褛,眼珠发白,皮肤泛青。
多恶心的怪物。
可它们又是谁的孩子,谁的父母,谁最在意的人呢?
经过这几天的试探,大家都知道了丧尸对声音敏感性与趋光性,所以就算是白天,也没有几个人敢拉开窗帘。
可是我能想象到,在窗帘之后,有多少双惊恐又悲戚的眼睛啊。
他们注视着楼下已经变为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
多悲哀啊,看着就让人心碎。
因为极少数人的一己私欲,毁掉了千千万万幸福又平凡的人。
那个行尸走肉一样的女人,身上破烂的白色连衣裙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可是她或许曾经在哪个午后蹲在街角喂流浪猫。那个身穿蓝色保安服的丧尸,手臂折断还在贪婪地啃食尸体,可是他或许曾经热爱自己平凡又简单的工作,在每一个早晨向路过的人问好。
都被毁了。
那么多美好又善良的生命,在这次劫难里不复存在了。当他们的亲人和他们一样死去,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们。他们会泯灭在低贱的尘埃里,作为一个失去理智的丧尸,在某一天被人杀死。
然而还有那么多的人,在烧杀抢掠。
好像在这样一个世道下,人们无论是否感染,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
16.
我们靠着 2801 囤积的巨量物资过得轻松舒适,可是其他人家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偶尔会有直升机丢下一点物资,也是不到一会就会被人抢光。少数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丧尸分食,但大多都是非常谨慎,可以安全回去的。
就在今天,我坐在窗前椅子上,把遮光帘拉开一小条缝,看着外面。
直升机驶过,几大盒物资被送到地上,没过一会,就有几个人偷偷摸摸地把东西捡走了,在不远处游荡的丧尸注意到这,刚要扑过来,那人已经迅速将单元楼门关上,只能听见丧尸「咚」地一声撞在门上的声音和不甘心的吼叫。
另外几个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飞机给的物资量不多,对于这么多户人家只会是僧多粥少,前两天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高瘦男人眼看着冒着生命危险下来一趟,还没拿到物资,就一把夺过一旁女人手上的物资,女人死死扒着不愿意松手,于是男人面目狰狞,一脚踹到女人肚子上,一手死死拉扯物资包。
女人坚持不住松了手,被丧尸拖走,男人扭头就往单元楼里跑,却也被前仆后继的丧尸淹没。
两人被丧尸分食,惨叫声极为凄惨,很快便引来了附近的丧尸,我心里咯噔一声。
单元门没关,代表整个楼的住户都不再安全。小区之前治安很好,他们很多户的门都甚至连防盗门都算不上,脆弱得不堪一击,很快将是整栋楼的沦陷。
我看见住在 17 楼的女生爬上窗台,她很年轻,至多不过二十五岁,本该是大好青春年华,如今却绝望地闭上眼睛,从十七楼一跃而下。
她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摊血肉模糊的破碎的骨头。
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死于丧尸口下,或被分食,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忽然感受到窗帘微微动了动,我一抬头,是迟惊野,她面色苍白,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想救她,可是我救不了。」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就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样一个世道下,谁也无法做救世济人的英雄,大家都变成了自私到极点的利己者。
我们只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冷漠,同情心和同理心会越来越稀薄。
保全自身,苟且偷生罢了。
17.
今天是 8 月 13 日,末世的第十天,在网上活跃的人数越来越少,网络开始不太稳定,我有预感,网快断了。
断网,说明离断电也不远了,2801 倒是早早就使用了太阳能运转,不用担心电的问题,可 2802 没有。于是我抱着手机,凭借时好时坏的信号上网找教程,叫来了迟惊野和沈遥知二人帮忙,折腾一个上午才勉强把 2802 的电路和 2801 连上。
我的六块大太阳能电板供给这点日常用电还是绰绰有余,如此一来,倒彻底不用担心电的问题。
这可给我们累坏了,于是我和小迟将不要脸精神发扬光大,要死要活缠着沈遥知要吃番茄炖牛腩。
这几天一直是遥知在管理物资,她精打细算还抠抠搜搜,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顿好的了。
我囤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为了在末世也能吃上好吃的吗?况且这些物资完全够我们奢侈地度过四年的了,没必要这么节衣缩食啊呜呜呜。
「昨天才吃过茄汁虾仁焖面!你们没必要露出这种表情吧,好像我苛待你们了一样。」遥知表情有些无奈,「番茄炖牛腩香味太大了,别家有点吃的都藏着掖着,你们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 28 楼住人是吧。」
我和迟惊野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眼皮直跳,终于架不住地走向了厨房:「最后一次了啊。」
鬼知道这是第几个最后一次了,迟惊野开心地扑向她:「耶!遥遥最好了!」
吓得沈遥知赶紧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声!」
她被捂住嘴,只能用两只弯弯的眼睛冲沈遥知讨好地一笑,遥知赶紧松开手:「行了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回去等着吧,不会少你一口吃的。」
小迟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沈遥知看不见的地方冲我狡黠地眨眨眼。
我忍不住笑了出声,然后拿出 ipad 招呼她说:「快来吧,咱俩看电影。」
头顶的灯光亮堂堂地散发着暖意,厨房飘来丝丝缕缕炖肉的香气。我和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温馨家庭的电影,厚厚的遮光帘好像可以把一切可怕的东西隔绝在外。
我盯着眼前的屏幕,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不是末世,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18.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热,我们电力很充足,可是空调外机在墙外,声响很大,不仅吸引丧尸而且引人注目,不能开。好在 2801 冰箱里存了好多我买的冰袋,现在都派上了用场。室内的温度立刻变得凉爽宜人起来。
于是迟惊野和沈遥知两个人都夸我有先见之明,之前因为热而不愿意进厨房的沈小姐更是心花怒放地一连做了好几天肉,吃得我和小迟满嘴流油,幸福得找不着北。
现在就是每天打扫打扫卫生,养养鱼,令我惊喜的是,今天我在芦丁鸡的窝里,摸出了一个热乎乎的蛋。
在我们以为会平静地过完八月份的时候,27 号,停水了。
厕所没法冲,我搬来了好大一箱猫砂来解决生理问题。
到今天为止,丧尸爆发 24 天,水、电、网全断,普通人家的食物已经撑到极限,政府也早在一周之前就不再投放物资,杳无音讯。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想要逃离或者外出搜寻物资,大部分人是没走出小区就被尸潮淹没,再也没了声息,也有少数幸运儿开着车轧过尸海突出重围,甩开丧尸,奔向希望的远方。
19.
9 月 1 日,丧尸爆发快一个月。
这本来是我开启 F 大研究生科研生涯的日子,是我梦想开始实现的日子。
如今,我窝在家里,和迟惊野玩着 switch 游戏吃虾条。
「啊啊啊啊啊啊啊!迟惊野!你要不要每次都抢着吃掉最后一个啊!」我把手从空荡荡的零食袋里抽出来,抓狂道。
小迟抱着电脑躲老远:「不赖我,你自己手慢!」
我气急败坏地把空的零食包装袋砸到她脑袋上,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眼睛紧盯着电脑,多余的眼风都没分给我半个:「朝朝,快再去给我拿一袋!我在走海莉老婆的八心剧情,抽不出身啊实在。」
好啊,一个月过去,这个女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小区里的人少了很多,我们也稍稍放开了一些,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小区,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它们行动迟缓了许多。
楼底下隐隐有腐烂的恶臭传来,嫌弃得我们一连好几天不肯开窗户,日子也这么一天天地过。
最近遥知发现的新乐趣就是看书,看古医书。
譬如今天一大早,我揉揉眼睛起床,发现她捧着一本《本草纲目》看得津津有味。
说实话,我和小迟知道她是一位医生的时候都很惊讶,原本以为她厨艺这么好,应该是哪个餐厅出来的呢。没想到啊,她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就不用怕生病啦!
「盈朝,」沈遥知颇有些无奈,「我是肿瘤内科,你们估计用不到我的专业。」
「你会止血吗?」小迟问道,她突然把脑袋从我身后伸出来,吓了遥知一跳。
「……这倒是会一点,可是…」
「你会创伤后消毒防止感染吗?」
「呃,也勉强可以……但」
「那你知道发烧该吃什么药吗?」
「……这是常识。」
「耶!我们以后不用怕生病啦!」迟惊野高兴极了。
「……」
20.
芦丁鸡孵出小鸡仔了,小小的一群,跟在妈妈后面。
于是,遥知给我们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做了个烤鸡助助兴,外焦里嫩金黄酥脆,咬一口能爆汁的那种好吃,我和小迟都快吃哭了,真希望她可以别这么抠抠搜搜,天天做好吃的。
不幸的是,今天去例行检查物资表的时候发现冰箱里储存的蔬菜还有不到三分之一,我们被迫开始种植大业。
2802 楼上的天台还空着,我和小迟搬了好几趟才从 2801 把土搬上去。把它倒出来平铺在天台上,有一定厚度之后就开始播种子了。我们先种了一些豆子和小白菜试试看,给它们浇完水以后就等它们长大啦!
小迟叉着腰,信心满满:「我相信它会怀揣着我对它的殷切期盼,长成一颗巨型白菜的!」
我嘴上嗯嗯啊啊地附和她,可是手上的浇水动作就是压根没停止,敷衍得懒得掩饰,快要溢出来。
小迟也看出来了,气急败坏地过来挠我,我一边身手敏捷地躲开一边接着浇水。
21.
最后这些白菜也没能怀揣着小迟对它的殷切期盼而长成巨型白菜,反倒是被太过沉重的期盼压得东倒西歪死了一片,活下来的也瘦巴巴地可怜,看到这样的景象的时候我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小迟恼羞成怒要我不准笑,我把脸都绷僵了还是忍不住。
遥知也想笑,可她自己试着种了种发现也蔫巴巴的,于是她俩疯狂推卸说是种子有问题。
我们都笑不出来了。
如果真是种子的问题,那么很不幸的是接下来四年我们都要吃蔫巴巴的蔬菜。
22.
十月中旬了,天气转凉,丧尸们又开始活跃了,有很多丧尸不知为什么缺胳膊少腿的,露出白骨森森,有些丧尸肉都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了。两个多月过去,它们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而我们晚上偶尔能听到丧尸的嘶吼。
城市里似乎没有活人了,我们三个被遗落在这里,逐渐成为一座孤岛。
因为人少了,所以饥饿的丧尸开始去其他的小区寻找食物,这样一来,丧尸又少了很多。
我的城市肉眼可见地一天一天变得荒凉。
23.
这几天心里一直堵得慌,我总是很不安。
夜晚,我躺在床上,一睁眼,却不知是梦游还是怎样,来到了室外,夜晚的小区很黑,没有路灯,我看不清四周,只能看见模糊的物体的影子。
我环顾四周,暂时没有发现丧尸,可是我慌乱极了,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想赶紧往回跑,跑回我的家,可双腿像是灌铅一样沉,我在前面不远处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黑暗里。
我想赶紧远离他,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听见自己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缓慢地回头,我渐渐看清了他的脸——
眼球凹陷发白,瘦骨如柴,皮肤泛青,他冲我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我短促地惊叫,猛地坐起,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个梦。
令人不安的梦。
凌晨两点半,我推开了大门,从楼道走上了天台。
晚上有凉爽的风,拂过我的发丝,掠过我的脸颊。
我觉得有点舒服。
天上月亮在奔流的云层里若隐若现,点点星光闪烁。我极目望去,这座城市没有了繁华的灯光,沉入了一片黑暗。
我把手伸出去,感受夜晚湿润清凉的风。
「朝朝?」
身后传来略带困倦沙哑,却依然温和的声音。
我回过头,她穿着白色的宽松衬衫,身后洒满了柔和的月光。
24.
「所以你是因为半夜做噩梦了才来这里的?」迟惊野和我一起把手肘放在天台的砖围墙上撑住下巴道。
我轻轻点头。
她略带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伸出手胡乱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你需要姐姐温暖的抱抱吗?」
我的声音略带鼻音:「嗯。」
她冲我张开双臂,眼神沉稳又宁静。
我紧紧地抱住她,她也用力地抱住我。
无论何时,小迟的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25.
10 月 29 号,我在睡梦中被刺眼的阳光晒醒。
是遥知拉开了窗帘。
我迷迷糊糊坐起来刚想说话,遥知就偷偷带我到窗户前,我往下一看,一群人吵吵嚷嚷,闯进了我们的小区。
他们驻扎在 6 号楼的一楼大厅,有几辆吉普车,还有枪。二十多个强壮的男人,带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我顿时惊愕地瞪大眼睛,连忙把遮光帘拉上。
他们离我们很近,那群人野蛮大笑的声音在楼上都可以隐约听到,我们更害怕的是我们被发现,那就必定活不成,或是生不如死。
于是我检查了一下楼四周,确保没有东西会暴露这里有人,天台很高,在下面是看不见我们种的菜和太阳能板的,即便如此,悬着的心还不能彻底放下。
我们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遮光帘全天拉着,室内很暗,遥知点上一个 LED 小夜灯照明,夜晚害怕哪里会漏光,所以连小夜灯也不敢点。她也不敢再做饭,中午我们吃罐头和压缩饼干了事。
我们不发出一点活人的声音,除了必要生理需求不做多余的动作。
剩下的时间我全天坐在阳台前将遮光帘拉开一条缝观察他们的动向,第一天,他们只是围在一起大声说笑,好像丝毫不害怕吸引丧尸,我们三个轮流守夜,时刻也不松懈。